243年4月30日,西南域圣主教会“安全区”辛格里城
辛格里城是整个西南域中最大的城市,同样,因为圣地“誓约之峰”的存在,也是整个大陆最著名的城市之一,在最为混乱的战国时期,浮士德与本杰明双方为了争夺与保护这块区域互相投入了数十万上百万的兵力进行决战。鲜血与洒遍了整个西南域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连灵脉都被连根拔起。而现在,为了保证这里的安全,教会特意将最精锐的魔道军之一的血色十字军中的一个兵团调来担任这里的驻军。
但是现在,血色十字军在数周前就已秘密调走了。现在代替血色十字军担任这里驻军的是另一支精锐兵团(不过事实上常设兵团都是一些曾经有过功劳的部队……所以也实在很难说究竟师父精锐)教国第二十九步兵团,而非血色十字军。
因此,在面对占领施泰尔山的“新教徒”所提出的要求时他们选择了以“遗骸不在辛格里城运来需要时间”为由,进行拖延的同时组织突击队准备拿下对方。
但是在组织突击队的时候他们却发现了一个难题,那就是,作为一个常规军团,其附属的魔法师部队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实在无法拿得出手……而最为他们的敌人的那伙不知名的敌人,其战斗力至少是可以击败负责驻守施泰尔修道院的那一个小队的战斗牧师的家伙——说白了就是组织的突击队至少得拥有对付好几十个高级魔法师的战斗力……这对于一个常设兵团来说无疑是痴人说梦……
“头儿,血色十字军的那些家伙又来催促咱们了……他们说如果我们不快点组织进攻的话那么他们就自己负责进攻了……”
在军营的指挥部之中,副官向着此刻头疼得几乎想要骂娘的兵团长提醒道。
“去他=妈=的血色十字军!那些家伙如果真的有种去的话他们还会来催促我们?!上面已经死了一队牧师团了!他们有种就上!老子我不介意回头在殉职报告上面再加上两队魔道军!”对于从数小时前就开始想苍蝇一样吵得他不得安宁的血色十字军的通讯官这位统领了一整个兵团的上校终于忍无可忍,对着两头不讨好的可怜副官一顿痛骂。“那些家伙虽然打起仗来没脑子,但是他们不是白痴,牧师团那些专门的魔法师部队都死了一个小队了靠我们这些常规部队和魔道军有什么用?!如果那些家伙老老实实跑到平原上老子我可以让那些家伙变成一地拼都拼不起来的碎肉!但是TMD那些家伙窝在施泰尔修道院!老子我如果把步兵炮推上去的话还没来得及开炮我就被送上最高法院了!这种情况叫我怎么办?!”
这位上校打定主意如果那个血色十字军那个烦人的的联络官如果再来催的话他就亲自去那儿吧那个见鬼的联络官给直接掐死。反正自己身边有一整个兵团,血色十字军剩下的仅仅不过两个小队的人手是小意思……
但是现在他却只能老老实实的安排手下封锁施泰尔山附近的所有道路。这种事情不是常规兵团应该涉及的部分,自然有其他的部门负责这种事情。即便是辛格里方面的牧师团部队以及损失近一半的战斗力也没有关系。教会内部林立的多个部门在互相争夺资源的时候也有着足够的竞争关系。如今第一圣堂因为牧师团的巨大损失而退出了这场竞争,第六圣堂也因为第二十九步兵团的专职范围原因同样退出了这场竞争,第三与七圣堂则因为它自身的特殊性而无法对这种突发事件进行快速反应——但是与三个圣堂退出竞争而相对的,依旧有数个圣堂处于这场竞争之中。无论是第二圣堂的那些审判者们还是第五圣堂的那些行动处间谍们都仍然保留着完整的战斗力。即便可能因为互相的难以协调而无力应对,但是就算这样他们也还保留有最后的底牌——
零号圣堂“必要之恶”麾下的猎犬部队。
此时此刻,他们完全不知道他们这一个如同蝴蝶摆翅一般微妙的决定,究竟带来了什么样的风暴。
分隔线——
“已经确认了,索姆和他的部下们不在辛格里城。”
无光的塔楼上,白袍的老者放飞了象征和平的白鸽,雪白的身影在溶入在北方的黑夜之中,东方的天空,启明星正在升起。
“陈旧的终将腐朽,新的未来必然会来临。”白衣老者仰望着东方启明星喃喃自语。“大地,早已不再飘扬着纯白的十字利剑了!”
在夜空的隐藏下,阴云聚集在这座神圣的城市上空,一育着一场未知、却又早已注定的风暴。
分隔线——
好困……
“你的名字是林德吗?”
朦朦胧胧中听见有人这样问。
“别吵……让我睡一下……”
“你的名字是林德吗?”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清晰了一点,可以感觉到声音的主人非常有耐心,但越是这样就越是烦人。
“你的名字是林德吗?”那个声音第三次问道。
“吵死啦!——”他不快地抱怨了一声,然后才回答道:“是的。”
“你出生于米拉尔共和国海威尔港,是吗?”那个声音继续问道。
“不算是,只是辖区里一个小镇……叫丹姆镇。”
如果……似乎之前的抱怨不但没有精神一点,反而因为花了力气而显得更困了。
“七岁那年所住的小镇因为未知原因而毁灭,从此在海威尔教会接受教育,之后进入东城教堂,成为见习牧师,是吗?”
“是的……”
七年那年……七岁……七岁……Ni……Nidhogg……
脑海中到处都是火焰,唯一没有火焰的地方,是一个圆形的广场,广场中心处,站着一红一白两个男人……不,不是广场,是大厅。中心处的也不是两个男人,是一个非常非常削瘦的人影。在祈祷……不,不对,不是的……不是在什么大厅,是一个宫殿,也不是一个人,周围还有很多人,他们全都跪在地上,她不是在祈祷,她是在加冕……不,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手指插入了头发之中,但是,皮肤反馈的触感却是一种冰冷湿润却又非常坚固的触感,是手套,是那种骑士用的铁手套。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瞬间,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强烈违和感从心头升起。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头儿,有一个魔法反应。是一个非常精妙的魔法……不,是巫术。在脑子里头……也许是意识里头,我们不太确定)
宛如对抗那股违和感一般,一股令人不由自主地惨叫出来的痛苦瞬间涌来,将那一点点头绪冲得无影无踪(似乎是某个人留下的限制机构,别管它,反正这个不是重点,希望它不会妨碍到我们的正事)。
“你是否认识一个叫达米尔的光头男子?”
过了一般时间,痛苦终于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疲倦,眼睛不由自主地闭了起来,这时,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认识……”
实在太困了……虽然撑着回答了这个问题。但下一瞬间,大脑就陷入了睡眠。
“你给了他什么?或者告诉了他什么?”
不知睡了多久,耳中又听到了那个声音,但是真的太困了,以至于眼睛都无法睁开,不得以,只好撑起仅剩的意识回答。
“没有什么给他……他说送我去施泰尔山上面看一看……而我告诉他一些教会的见闻……顺便负责导游……”
“什么见闻?”
“关于……关于贤者……公理骑士……海军,十字军什么的……”
“你既然是新来到这个城市的那么为什么会成为导游?”
“我本来……所在……的那个驿站……老板介绍的……”
“那你为什么又到了另外一个酒馆工作了?”
“那个……驿站的……人……不见了……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了……”
“那么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而从海威尔港来到西南域?”
“因为……因为……”(长、长官!又是那个巫术!这次似乎完全激活它了!)
(见鬼!稳住!保持记录!这是什么巫术?!)
(不知道!长官!没有相关记录!……这是自主反击!不行了!我们的术式要崩溃了!)
意识忽然之间中断了。
243年4月30日,米拉尔共和国海威尔港,下水道
“真是见鬼……为什么我们要从下水道去突击啊……”跃过一段污水较少的十字型交叉水渠后,洛奇低声抱怨道。
“方便、安全,还有啊,洛奇,这个通訊魔法架设的目的可不是为浪费魔力听你抱怨的。”
脑海中响起芬里奇有点含糊不清的声音。坐镇指挥部负责临时通訊调度的芬里奇他似乎正在吃衣宵(现在是凌晨),真是见鬼,我根本没打算说给你听是你自己要偷听的!并且支撑通訊魔法所花掉的是我自己的魔力!
对于芬里奇这种利用通讯用术式来偷听他人谈话的行为,洛奇是深恶痛绝,如果让这家伙发现了什么八卦消息的话,等他回去之后……不,也许立刻就会用什么奇妙的方法把消息送回学校的新闻部去。也许正是因为有这种顾忌,所以大伙才特别安静吧,从某些方面看,这个名声狼藉的家伙也许干了一件好事也说不定?
“这里是‘巢穴’,B队,前方一百米处右转……不、不对,那里是另外一条夹道……真是见鬼,这张该死的地图让我想起了我小时候在破旧的羊皮纸上画的藏宝图。他们甚至将第二层的结构也给标记到这一层里头了……什么?你居然告诉我这一份铺开来足足有好几个平米的图纸仅仅只是只是第一层的?你是想要告诉我那一大堆的废纸东西事实上都是下水道的结构图吗?!一个下水道而已!那些设计师们有必要这么用心吗?!”
这时,脑海中又响起了芬里奇的声音,这位临时指挥的主要工作实际上是拿着下水道结构图为游荡在下水道的B队指路。不过现在看起来虽然临时请了一位专业的建筑学学者帮助,但依然有些麻烦,以至于到了最后完全变成了毫无意义的抱怨。
“这里是B队,报告‘巢穴’,这里已经没路了,完毕。”
负责担任B队队长的乌瑞尔一脸不爽地对芬里奇说道。
“如果你这家伙实在不行的话,就把事情交给专业的来,这已经是第九次了,我怀疑你从最先开始就弄错了,完毕。”
“开什么玩笑,三角形的港口城下水道是与排水泄洪等功能共用的,复杂得要死!哪里是随随便便可以搞定的,至于你说的专家,那个饭桶连你们现在到底在哪个位置都不知道……算了,校长说放弃原订计划,B队从你们东南方五十米处的出口回到地面上来,走不通了就砸开。第一后备组将会与你们汇合。计划由渗透转为强袭。完毕。”
脑海中再次传出的芬里奇的声音在说了一半后就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后才发出如释重负的声音,似乎副校长对此也非常不爽,毕竟计划外的情况虽然常见,但是像现在这种在计划开始之前就因为找不到路这种乌龙事件而导致计划流产的情况却是极少数,想必那个脾气暴躁的臭老头现在正在发脾气吧……
不过……正面强攻的话……虽然有了学生会会长法尔和公理骑士莉安娜(虽然是见习的就是的了)这两大主力存在,但是面对成群的装备有火器的敌人,也多多少少有些费力吧?
这么想着的同时,B队的众人们也非常顺利地找到了芬里奇年说的出口,从这方面看那个家伙还是挺靠得住的,而事实上,海威尔的下水道经过了两次改造,而海威尔堡所保存的结构图却是最基本的初步的原型图后之后的改造计划图。要想从三份截然不同的混乱图纸中准确辨认出现在的海威尔排水系统结构根本是一个不可能的艰巨工程。从这方面看,计划失败也是不可避免的。
“我说,我们这怎么看都算是开局失利吧?感觉这次行动会有一大堆麻烦耶。”面对这么一个草率得即便是他们这些前线人员都可以察觉到得那种耐心消耗殆尽的作战计划,洛奇不由得吐槽道。
“太好了,有你这一句话我们如果出了问题就可以干净利落的甩锅成你的诅咒了。”
“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也能怨我?!”
“不,相信我,上头的人会接受这个理由的。”
“上头那些家伙脑子被驴踢了你的脑子也被驴踢了吗?!”
“我的脑子很正常,但是问题在于现在我们如果失败了我么就得找理由向那些脑子被驴踢了的家伙交差。所以把责任都推到你身上是最好的方式。”
“所以我的感受就直接被你们忽略了对吗?!”
“那种东西谁在乎啊。”
……
在魔法网络之中被闹成一片的互相吐槽所挤满的时候,本该是这次行动的最高负责人的图兰西朵却在天台上悠闲地喝着自己的红酒。这是他的习惯,每当带领着自己的学生们负责任务的时候他都喜欢在这儿听着学生们活力十足的声音躲在一旁休息。因为那样会给他一种雏鸟逐渐地成熟变得可以独当一面了的感觉,这种感觉对于任何一个教育家来说都是一种上瘾一般的毒品一般无法自拔的感受,每一个为人师表之人都绝对无法拒绝的快=感。
但是这一次他却不是为了感受那种难以自拔的快=感,他这次仅仅只是想要找个地方静一静而已。
“嗯,想一想,当初垫底的我没有遇上这么一个机会实在是太好了。所以,刚刚从井底捞上来的黄金松山,让我们为此喝一杯。”
身后从书房通往阳台的门被人推开了,索姆提着湿漉漉的红酒来到了图兰西朵的身边。如果图兰西朵没有记错的话,这瓶连上面的标识都已经消失的红酒应该是一瓶新历201年由米拉尔最著名的松山酒窖出厂的顶级品,为了保证它的口感从他爷爷的那一辈起就被封入酒窖下的一个十几米的深井之中。只有这样才能完好地依靠更为恒定的温度来保存这一瓶单单靠价值就可以买下一个教堂的珍品。与它一同保存的还有另外九瓶价值同样不相上下的珍藏,它们在数天的时间里一同逃脱了芬里奇的洗劫,但是此刻依旧没能从与之相比经验更为老道的索姆手上逃过一劫。
“老实说,如果不是你已经是第七圣堂的二把手了,我都忍不住想要向我的某个老友推荐你了。”索姆将图兰西朵手中那瓶还有一半的酒杯中倒得满满的同时还不忘喋喋不休的说着。对于索姆这个已经脱离了糟蹋一个纵身跃入了玷污这个领域的举动,图兰西朵只能在气的发抖的同时握住高脚杯的手指却生怕有一滴洒落而一动都不敢动。不过这也导致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红酒混为了一起。使得图兰西朵这一次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最后只能转移自己注意力似的对索姆的话语吐槽。
“我可不想成为血色十字军那种的木偶。”
“不不不,你这是一种偏见!我们的弟兄们胸腔中都是一腔勇于献身的热血!只不过他们大多不太擅长表达而已。”索姆不满地抗议道。“而且我也不是想给你介绍给血色十字军,我是想向西弗勒斯那家伙介绍你。”
“西弗勒斯?那个西弗勒斯?”图兰西朵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家伙,他的大脑实在无法理解这两个家伙究竟是怎么扯上关系的,这两个家伙虽然算是同级,但是双方无论是作风还是背景都差得太远了。
“但是那些家伙做的事情不是和你现在做的很像吗?”狡猾地眯了眯眼睛,索姆缓缓开口。“你这是将这些家伙派去送死。他们面对的不仅仅只有一伙经验老道的黑帮魔法师和同样老道的米拉尔特遣队,还有那个男人。那个可以和莉莉丝殿下相比的男人。”
面对脸上没有一丝波动的图兰西朵,索姆冷笑着说出最后的结论:
“你是在把他们拿去送死。”
“别把我想得那么糟糕,再怎么样视人命如无物得大人物都不会让自己手下毫无意义的去送死。”图兰西朵喝下了那一杯被混合成一种奇怪的粗涩口感的红酒,向索姆说道:“但是同样的,如果收获值得付出的话,即便再多的人我们都会毫不犹豫的付出——然而很庆幸的是,这一次计划中只会死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三分之一个人。”
“谁?”对于图兰西朵的掩饰,索姆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
“这个不是你这么一个第六圣堂的一个血色十字军兵团长该过问的。这东西超过了你的保密级,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的话就去问你的老同学西弗勒斯吧,那家伙有特权对自己的负责范围自行鉴别是否对他人进行告知。”
“那好,我们换个话题,那个菲丽·埃尔维亚。据我们所知你们的某个学生负责担当传话员,我现在想要知道你们的谈判进行得怎么样了。”面对图兰西朵毫不犹豫的回绝索姆迅速转变了话题。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能够成为第七圣堂二把手的家伙绝对不是什么碌碌无为之辈,他的外在表现都是一种伪装,在面对真正的核心问题的时候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含糊——就如同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某个学生混杂在一群同学中送下地狱一样!
“结果就如你所看到的,我们现在开始考虑干掉他老爸的老爸。”这一次似乎是判断并非机密事项,图兰西朵毫不犹豫地回答了。
“谈崩了?那小妞儿怎么说的?”对于这种事情索姆显得格外的兴致勃勃。
“有种你们就试一试啊——那家伙是这样说的……”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图兰西朵所露出的是一种哭笑不得却又没有丝毫感情的表情。
那是图兰西朵这个男人名为“政治家”的部分所露出的表情。
243年5月1日,西南域圣主教会安全区辛格里城
即是连林德自己都不知道他德清早醒来时了现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进了监狱这一个事实之时,究竟有多么吃惊吗。他只是愣愣地坐在有些受潮的茅草堆之中,一遍又一遍地思考着自己患上了精神分裂症(说帅气点叫‘多重人格’,说难听点叫‘重度精神疾病’)的可能性。这一过程一直持续了十余分钟之久,直到有人用指节敲打狭小的牢房窗口时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来人是一个极为年轻的男性,从五官上看似乎比林德自己也年长不了多少,但是他自身却散发出一种与常人截然不同的气息,那是一种仿佛用什么东西将自己的一切色彩都遮蔽了一般的感觉,他用这种方式掩盖了属于自己的色彩,使得他自己处于一种无法看透的混沌之中。
“早上好,林德先生,您现在自由了。”男人用一种不紧不慢的语调慢吞吞地叙说着,似乎是在享受他人渴望听到自己的话语的这一个过程。“我知道您现在有很多问题想要说,也有一肚子话想要骂,但是清听我说完这一句话。您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跟我走,一个就是继续留在这个地方。”
对于眼前这个男人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洛奇极为不满,但是这种不满很快便被理智所压倒了。随着男人的话语落下,牢门外传出锁链滑动的金属碰撞声。在这个声音停止了大约一秒钟后,有人推开了牢门。牢门外那个男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只有走廊中缓缓远去的脚步声证明了一切都不是他的幻觉。
“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被带到了监狱里头?”四肢的枷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落,林德几步追上了那个男人,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扳了过来。“为什么搞得好像我在不知不觉中干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
“严格的说你的确在不知不觉中干了件了不得的大事。”男人似乎对于林德被关入监狱中的窘态十分开心,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在看了眼林德用力抓住他的肩头的右手后,他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你被关进来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事实上正好相反,多亏了我的高效率才可以在几个小时内搞定保释的全部流程,换成其它人这两天你就需要和监狱里那些不知多少年没沾过晕的肌肉大叔度过了呢——面对一名白白嫩嫩的帅小伙他们一定会勉为其难地凑合凑合的。”
“等等,你刚刚说保释?是怎么回事?”
无视掉后面半段令人极为不安的发言,林德不安地追问。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告诉他,这恐怕与之前的“在不知不觉中干了件了不得的大事”有关。
“简单的说吧,你在来的路上遇上了一个叫达米尔的光头大胡子吧——别插口,听我继续说。”在及时打断了林德“你怎么知道”的反问后,格林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而现在呢,那个叫达米尔的家伙和他的部下一起绕过了守卫占领了施泰尔山山顶修道院。而你,见习牧师林德,由于来历不明且与前者有过亲密接触,因此被怀疑是那群家伙的同伙呢。”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向林德露出一个怎么看都是幸灾乐祸的笑容。这让林德脑海中忽然产生了一个荒诞的念头,这个男人熟悉自己……但是这不可能,他并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自己没有任何理由被别人细致到这等地步的进行调查。
“说吧,你有什么事要找我——你绝对不会好心到无缘无故地花钱帮我保释出来的——如果这是真的话。”
老实说,莫名其妙地被当做异端分子的同伙这种对林德来说事实太过于不真实了,以至于迟钝的神经完全没有产生一丁点儿多余的感觉。总感觉像是一场梦或者干脆是格林一个无聊的恶作剧。这种感觉直到被送出监狱的大门时起也没有改变,中午的阳刚反而使得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你放心,保释只到下个月你的审判开始时为止,如果你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的话,那么你的后半生就再也看不见我了。这一点我可以用我的人格保证——当然,这是排除你越狱的情况下。”
看着一脸警惕的林德,男人像是一只狐狸一样笑嘻嘻地说道。
“你到底是谁。”
林德心中愈发的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感到怀疑了起来。他心中最先想到的就是自己在海威尔港所干的事情被发现了,但是这样一来对方完全没有必要将他从牢房中释放而出,正好相反,对方应该直接将他在牢房里头干掉。再不然现在就是正在进行所谓的囚犯转移?——想到这里林德将视线向四周看去,希望能够找到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哨兵们。
“别拿你蹩脚的智商来推问题的来龙去脉了,想象力过于旺盛的自大白痴。你没有任何值得我从海威尔跑到辛格里的理由。”
像是变脸一样,在不到半秒的时间里,满脸微笑的男人就换上了一副吃人般的凶恶表情,然后又在不到半秒钟时间里变回了原来那个笑容可掬的年轻人,快得林德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产生的错觉——
不过你丫明显是在骂我吧?!你到底对我有多大不满啊!
“而且——迷途的羊仔啊,你似乎还完全没有得到消息哪。关于你在茅草堆里头数星星在酒馆里头端盘子在大马路上给人当导游的时候,海威尔方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如果运气不好第二次战国时代降临都不是不可能哟——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在说完这一句话过后,男人毫不在乎地将林德甩出老远,径直坐上了一辆一直停在路边的马车的车夫的位置上,看样子这家伙虽然说得牛所冲天,可事实上却是已经落得个当车夫的地步了?!而且那个迷途的羊仔是什么意思?一般难道不应该是迷途的羔羊吗?!因为这个家伙说的话槽点实在太多了,所以林德几乎都不由自主地忽略了那一段话真正有意义的部分——不过要他不忽略也是不可能的,任谁被告知将会导致一场世界规模的大战都会直接无视的——也许还有一些人会选择直接把这么说的人当成精神病。
“进去吧,自大白痴,有什么问题家主可以帮你解决的——也许还包括生理方面的。”
似乎打定主意这么叫林德的格林用一种让林德不安的笑容说道——当然后半句无视就对了。不过,这个男人口中的家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林德忍不住在意了起来。他忽然想起了以前在海威尔东城教堂之中所看到的,对于二十年前埃尔维亚家家主安德烈的描写,虽然大部分忘记了,但还是记得有这么几句:中等身高,皮肤偏白,鼻子纤细,手指较为修长,喜爱黑色衣物……
就这样怀着七上八下的心情,林德拉开了马车的车门,同时,也看清了这位男人口中的“现任家主”的相貌。
中等的身高,白皙的皮肤,纤细的鼻梁,修长的十指,黑色的礼服……而这一切特征集中起来之后——
“再次见面,林德见习牧师。”
菲丽·埃尔维亚微笑着说道。
243年4月28日,米拉尔共和国海威尔港台东城区贫民窟
“米拉尔安全对策小组”
这是米拉尔共和国做为“支援”的而派遣的这支特勤小组的名称。当然,它并不著名,或者说知道它的这个名字的人不多,它有一个人们更加熟悉的名字——执政官直辖卫队。
而现在,做为米拉尔安全对策小组第二小组组长,同样,是这次行动的最高指挥的威尔斯·柴卡正与自己第二小组的部下们等候在这间黑暗的小房间里,而外面,是密集的燧发枪枪声。
这种声音让他的心脏抽搐了一下,让他回想起了五十多年前米拉尔内战时最为残酷的王城血战时的惨状。
五十多年前才结束的那持续了半个世纪之久的血醒内斗。
一切的起因原本是老套却又无比美好的——不堪重负的人们为了自己的幸福与希望而向他们曾经的守护者们举起了抗争的旗帜,这个古老帝国的守护者们为了自己的荣耀与秩序向他们本该守护的人们举起了杀戮的刀枪。
于是,愤怒的人民与愤怒的守护者之间的战争暴发了。
怀抱着同样的愤怒的两群人倒下后,他们的兄弟朋友们接替了他们的位置,他们也倒下后他们的子子孙孙接替了他们的位置……
于是,当战争开始三十年之后,战争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变质了。
抛弃了幸福与希望,舍弃了荣耀与秩序的人们,怀抱着比愤怒更胜一筹的仇恨,忘我地投入到新的杀戮中去,早已忘了自己是为什么而战的。
于是,从那时起,名为东龙的古老帝国,古老文明的圣地——从世界上消失了。
抛弃了公正,舍弃了道德,遗忘了良知,湮灭了人性的战争——只为了胜利的战争,开始了。
为了杀死敌人,可以收买,可以下毒,可以要胁,可以离间——只要可以杀死敌人赢得胜利,无论如何都行。
为了生存下去,可以投降,可以出卖,可以屈服,可以退却——只要可以活下去,无论如何都是赢家。
这场战争是那么的疯狂与残酷,周围的国王们看着一步步成为野兽一般的人们开始感到了恐惧,慢慢地,如何面对一只疯狂的绵羊一般,明明知道有巨大的利益,却又不约而同地收回了裁剪羊毛的欲望——同样,也没人敢阻止。
而这个古老王国的疯狂,在双方对决于王城之时达到了顶端。
超过百万的士兵死在了这个曾经的都城,在猩红的血雨中,人们高吼着在尸山上将武器刺入敌人的身体,魔法与火药为这个血红的世界更添一分血色……
最终,当胜负终于决定后,昔日的王城已经永远地从大地上消失了。
而胜方,也只剩下最后的一千一百人。
剩下的这一千一百人中有近八百人有了严重的心理问题,包括四百余人患上了重度精神疾病,三百余人因为精神障碍而远离了武器。最后的三百人中除去因为伤残等原因,活到现在的只有不足十人。这最后几人无一不是整个米拉尔最为接近“贤者”这个级别的存在。
威尔斯·紫卡就是这群人中仅次于现任“米拉尔安全对策小组”总指挥“独狼”皮埃尔的第二强。
严格地说,他们小组的任务不是帮助夜影四家——这种事情根本不至于动用整个都可以排在前五名的他们。他们的主任务是保证教会在失去海威尔港后,不会做出导致这个城市“掉价”的行为——具体的“掉价”行为判断则是交由后方的康斯坦因陛下。
只有少数人知道,海威尔港这个即使在整个大陆都数一数二的灵地,完全是人造的——由神秘无比的“中土”王国用巨大的人力物力移山填海所造就的灵地!在一千年前整个海威尔港都还只是一片海洋!当时的“中土王”狂妄地指出,“即便河流都不能夺走王城哪怕一寸土地”因而下令将当时流经中土王城的河流尽头给堵死。这一浩大的工程最后直至那名中土王死去,他的后裔继位都没有完全停止。但是他们也不可能堵住河流,最后直到河流越过高达四十余米,宽达十余公里千米堆砌的壁垒从其上方如同瀑布一般汹涌而下后,中土王才不得已停止了这一项徒劳的工程。以“蛊惑君主”为由杀死了某个从上任中土王一直服侍至今的臣子对此不了了之。
但是,这也早就了海威尔港这一奇迹一般的灵脉。以神秘学的角度来说永河跨越半片大陆所蕴含的灵力使得它成为了一条流动的灵脉。这条灵脉的末端魔力最为强大的地点就是海威尔港。从海威尔港流出的永河在跨越十一海里过后遭遇一道自东向西的洋流,这道洋流将推动着永河充斥着灵力的水流撞向西边的苏菲尔半岛,然后再顺着苏菲尔半岛上方西西比利亚要塞东部的西西比利亚湾重新回流至海威尔港前。水流在随后将缓缓顺着海浪离开,但是其中所蕴含的魔力却被大量的堆积在这个小小的港口。这是人类历史上的奇迹!没有人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人为,又或者二者皆有。但是有一点是绝对无法改变的,那就是这个港口是整个大陆上最大的灵脉,没有之一!它所孕育的高级魔法师与半个苏菲尔王国相比都不相上下!单单是这一点它就值得全世界为之争夺!
“组长!”
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打断了威尔斯的回忆,说话的是他最年轻的一名部下,是一个今年才二十岁的小姑娘。同样,她也是整个小组中炼金术方面的权威专家。当然,最令威尔斯骄傲的一点——她叫海伦·柴卡,是他的孙女。
“教国的人已经突破了夜影四家的防线。”
习惯性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威尔斯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他苍老却又锐利的眼神扫过房间里的组员们,他们都是整个米拉尔最优秀的年轻人,他心中又燃起了激情。
“那么——米拉尔安全对策小队第二小队‘龙’——出动!”
分隔线——
结束“三日动乱”的一纸投降协议所代表的绝对不止停止一场战争那么简单。
那是在黑十字战争之中威严扫地的圣主教会的新一次崛起,圣主教会的影响力从那以后上升到了一个无可比拟的高度,即便是在上百年后都无人得以动摇——整个人类历史上,只有这么一例被寄以厚望的将领毫不犹豫地背叛自己的国家投降他人的例子,这是圣主教会影响力的最高体现!
而从那以后,海威尔处于了两个截然不同的风评之中,支持米拉尔的人视海威尔家族为背信弃义之人,海威尔港为孕育罪恶的黑暗之都,那里的人们都是一些舍弃了自己的国家与亲友的堕落者;而圣主教会的信徒们则认为海威尔家是黑暗之中圣主的忠实仆人,他们为了圣主与世界上更多的人们而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地方,他们甚至舍弃了自己的国家。
于是海威尔就成为了整个米拉尔的圣主教会信徒们的圣地,在三日动乱刚刚结束的时候,每天有成千上万的人如同朝圣一般涌入海威尔港,这些人使得海威尔从原本的一个普普通通的港口一跃成为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民用港,其内部的舶位数目之多,条件之好,甚至可以停泊整个米拉尔海军!
但是同样的,蜂拥而至的人群也导致了这个城市空间的狭小,城墙一遍又一遍的扩张,但是还不等扩张的城墙完成一半,蜂拥的人群就已经住满了新画出的城区。于是人们拆掉完成一半的城墙再一次扩大,于是又遇上了同样的问题……
最后,在新扩张的城区范围被划为了原来的两倍之多,而拥挤的人群依旧不见缓解过后,海威尔的主人终于认识到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们开始效仿战国时期为了防止敌方间谍而采用的方法限制人群的涌入,而那些涌入的人群他们也不可能再将他们赶出去,那样会使得海威尔作为唯一一个驱赶人民的城市而记录在史书上成为笑柄。于是当时的海威尔公爵在新建的东城区划出了一块地,告诉人们:如果你们能够在这里安置自己的家,那么你们就是海威尔的人民了,如果你们不能,那么海威尔将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处。
但这是不可能的,按照人们在这个城市的平均占地来算,这一片土地仅仅能够支持不到三成的人居住。当时的海威尔公爵原本想用这种方式让人们主动褪去,但是他小看了那些疯狂的信徒们,为了进入这个圣地,他们将自己的技术发挥到了极致,无地可用的人们开始在原本的房屋上盖新的房屋。这个主意得到了居民们的赞同。于是,数不胜数的由木料于岩石搭成的四层、五层甚至九层的高楼诞生了。这些人们甚至搭上了天桥以方便出行。但是这样还是不够,很快连天桥上也开始住人。于是他们开始搭更多的天桥,越来越多,最后,一些人干脆在天桥上通过更多的木板,将同一层连在了一起,形成了简易的立体城市!
所有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的人都会被那个宛如怪物一般的建筑群所震撼,那是这个城市最高的建筑,它比海威尔城堡还要高,比城镇中心还要高!它不是一座,而是一群!不计其数的建筑互相堆砌着,互相拥挤着,互相依靠着早就了这个世界上最为惊人的建筑,但是建造它的不是什么一流的建筑师,而是一群穷人,一群为了来到心目中的圣地而抛弃了一切以至于什么都不剩得穷人,这是这个世界上最为震撼人心的贫民区!
人们称这个贫民区为“蜂巢”。
分隔线——
“嗯……我说卡斯卡,你觉得那支米拉尔的特勤小队跑哪去了?该不会是跑掉了吧?”
这么说的是那两名三年级生中的一个,而此时他正与自己的好友,另一名三年级学生卡斯卡躲在蜂巢顶端一间散发着腐烂的木头味的房间中——这也是他们找到的唯一一座看破起来不那么容易塌的建筑。
战斗现在变得极为诡异,没有他们想象之中的魔法纷飞,无论是来自米拉尔的特遣队还是那支神秘的扎尔斯雇佣兵团,甚至包括黑帮的精锐都消失不见了。在战斗刚开始的几分钟还可以解释为对方没能来得及反应过来,但是随着战斗的持续进行,原本呈攻击队形展开的教导团小队们也开始转为了侦查队形,正面的攻势完全被放弃,仅仅交给两名女生进行压制。而剩下的主力则是以一种不知道究竟是悠闲还是警惕地分散在从海威尔堡到目标的广阔范围内。如果这是一场战争的话,那么此刻教导团就是一支因为进攻过于猛烈的孤军。它的战线长得远远超过了它自身的临界值,侧翼就如同真空一般毫无防备。在战场上能够拯救这样一支部队的只有敌人的愚蠢和好得离谱的好运气。
“不知道,指挥部方面似乎对那支特勤小队有所顾虑,直到现在也只让两位女生进攻。”
叫卡斯卡的少年用力握了握手中的火枪,经验不足的他们被安排过来负责后方支援,在他们两人的火枪中,通过炼金术精心调制的特种弹头与枪管之中的膛线紧密地契合在一起。这种弹头表面由一种被叫做“嚄”的物质制成,这种物质在与魔力接触的时候会与魔力快速地反应,在吸收魔力过后表层金属会气化为一种暗绿色的气体。在面对魔法师的魔力屏障时会通过这种极为快速的反应在屏障上腐蚀出一个空洞,内部的铅制弹头以亚音速穿过这一个腐蚀而出的空洞直接命中目标,没有人来得及避开。这是当之无愧的魔法师杀手,唯一的缺陷就是它实在有点太贵了……
而因为这个原因,两名三年级学生在这个时候只能枯燥而又不安地躲在这栋几乎随着他们扭一下身子都会晃动一下的建筑物之中。布兰多试图通过语言来让他的注意力从思考什么时候这栋房子会倒下的问题上面转移,但是可惜的是他的同伴全然没有领会他的情,任凭他怎么喋喋不休,对方都保持着一副只听不说的态度。他的这位同伴虽然有着即使在四年级中也算顶尖的成绩,但是并不爱说话,其程度更胜过他的成绩。说起来这个家伙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完全是因为让布兰多拖来陪自己探亲的缘故。
“真是的,这种情况下就应该加大攻击力度,将对方逼出来啊,靠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和卡斯卡差不多瘦,这打到什么时候去了啊。”
“这两个女生很厉害……我还会长的。”
看了看自己的身材,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出生西南域的他的确没有当地人那样壮硕的身型,正好相反,他显得非常瘦弱,的确如同布兰多所说的一样,和那个蓝头发的弓箭手差不多的体型。
“还会长高……扑哧……”布兰多让卡斯卡这种难得的略带怨念的话语逗得忍俊不禁,笑得浑身都在发抖。
直到对方猛地将他踹开……
“咚——”
一瞬间,白色的粉末充斥着整个房间,爆炸产生的冲击震得他头昏目眩。他试图喊同伴的名字,但是一张口白色的粉末就被吸入口中,粉末与口中的唾液混合,散发出沸油一般刺痛的炙热——那些白色粉末是生石灰。
一片白色中,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然后是利器砸在墙上的声音,和重物撞倒东西的声音。似乎卡斯卡在他还没能拔出短刀的时候就已经与那名袭击者展开了一场极为短暂的战斗,其中一方因失去平衡导致武器脱手。当然,无论怎么想,失败的那个都不会是袭击者。
见鬼……
布兰多试图站起来,可似乎是距爆炸太近的原因,手脚依然有些不听指挥,用尽了力气也只能在木墙的帮助下勉强直起身子。但是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好结果,至少证明他有可能帮上卡斯卡的忙了,虽然自己的抵抗可能是徒劳的,但是如果就那么窝囊的被对方干掉的话那么他恐怕会被第七圣堂作为方面教程的笑柄而计入教科书中,而他的亲人也在四周的邻居面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但是他还是没能来得及进行抵抗,就在下一秒钟,布兰多就感到一个瘦小的身体钻入他怀中,他几乎不用想就可以猜到那是自己的同伴。但是这一切都没有什么用,卡斯卡就这么抱着他的身子用力撞在木墙上。
腐朽的木墙在冲击下发出几乎令布兰多以为自己骨折的声音。然后,在一秒钟后,新的地面撞击在他后背的脊椎上。猝不及防之下他没能来得及展开魔力防护,剧烈的疼痛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呻=吟出来。他猛地意识到:他们从那个满是石灰的房间出来了!
“卡斯卡你是个天才!”
不愧是西南域的战斗民族,他还想开玩笑这么说。
但是胸口上带着体温的液体让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243年5月1日,西南域圣主教会“安全区”辛格里城
“如果你这么吃惊的原因是因为我成为了埃尔维亚家的家主的话,那就免了,对于这件事情我也是觉得很突然。格林把消息送给我的时候我也是一头雾水的。”
马车中的菲丽似乎对于自己莫名其妙成为家主的事情感到非常苦恼,皎好的眉头微微皱起,带着点闹别扭一般的不满语气开口说道。
“所以,在办完你的事情后我要尽快回海威尔港一趟,感觉那边似乎出了什么大事——不过在此之前可以先问一问你到底是怎么被抓进去的?”
“那个……是、是的。”林德有几分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但事实上过了大概十秒钟的样子,他的大脑才理解对方话语中的意思——
“等等……菲丽……嗯……小姐,那个……‘办完我的事情’是什么意思?”
话一出口林德就后悔了,在听到他的疑问过后菲丽仿佛遇上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睁大了眼睛,像是大量什么奇怪的东西一般上下大量着林德。
“你啊——你难道直到现在,连自己是为什么被捉进去的都不知道吗?”
“那、那个,大概记得一点吧……”菲丽不可思议地表情让林德感到自己的自尊心受到小小的打击。他绞尽脑汁回忆自己干的所有可能导致自己被抓进监狱的事情,记得格林之前似乎提到过他被捉进去的原因的,不过由于把他的话当耳边风的原因,根本没听进去……
“是……因为米拉尔的原因?”
最后,林德不确定地问道。
“上马车谈吧——你这什么事都不管的样子还真是和他一个样。”
确定林德的确一无所知的菲丽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林德一上马车就开始后悔了,之前由于各种问题一直没注意,黑色的礼裙与菲丽本人惊人地搭配,简单的说,此时的菲丽就像是精心打扮后出门与爱人幽会的贵族少女,而与她同乘一辆马车的自己就像是……
冷、冷静下来啊林德!你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办的!而且自己只和对方见过一次面对吧?而且那一次面互相之间的交谈还是被对方把心肝给戳的遍体鳞伤,所以正视现实吧林德!为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现在对方能够查到你的身份也就证明圣主教会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查到!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快找个办法脱身……
“不过,话说回来,你对于自己是怎么被抓进去的有印象吗?”
万幸的是菲丽完全没有注意到林德的胡思乱想,用食指托着下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
“唉——?那、那个……对不起,完全没印象……”
菲丽忽如其来的问题使得正沉浸于逃生大计的林德吓了一跳,但是也正是经菲丽的这么一提醒,林德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对于自己被抓入监狱的过程完全没有印象。他的记忆仅仅维持到那天夜里与那名叫菲儿的小女孩交谈为止,之后那个女孩似乎直接离开了酒馆,而自己……似乎是回自己的床上睡觉……应该是这样的……
“这样的话,就可以理解了呢。”菲丽有所不快地皱了皱眉头。“十有八九是猎犬部队的那些家伙干的——而且他们应该已经审问过你了……之前我一直因为你被怀疑异端却只允许保释而奇怪呢,这样一来可以理解了。你应该是那种‘有所疑点,但是与此事无深入关系的人吧。”
“等等……我已经被审问过了?!这是怎么回事?!我完全不知道诶。猎犬部队以前听说过名字,好像混账神父和那些家伙有过一些交流?……但他们是干什么的?!”
林德的头上冒出了冷汗,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么说吧,一个组织,如果一直光明垒落大公无私的话是不可能长久存在的,它的敌人会从阴暗面直接对它造成致命的伤害,这是在双方没有压倒性的力量差距的情况下无可避免的。一个能够流传长久的组织就注定了它在见不得光的角落同样擅长,就好像光与影一样,任何事都有它的阴暗面。而圣主教会,它巧妙地将自身的‘阴暗面’单独剥离了出来——成立了名为‘必要之恶’的属于圣主教会,却又有极高的自主权的下属机构,专门负责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就是教会与教国唱白脸,必要之恶唱黑脸的意思。”
这么说着,像是讽刺圣主教会的自欺欺人一般,菲丽用鼻子冷冷地哼了一声。
“而‘必要之恶’用来干那些见不得人的方法,就是利用自己的队伍——一支名为‘影子部队’的队伍。当然,为什么起这个名字,想一想你就知道了——不过由于这支队伍们配戴的面具像是狗头,而且非常善于跟踪,所以外人都叫他们‘猎犬部队’。你似乎是让这些人捉住的。不过也许是因为没怎么抵抗就被捉的原因吧,你毫发无伤的活下来了。不然我也许就有得忙了。”
这个时候对于自己当时的“没怎么抵抗”是鄙视好呢,还是感谢好?
“不过,说起来猎犬部队的人还可真是胆大包天呢,敢在施泰尔山下单方面捉人(教会不可以阻止林德‘工作’,因为‘黑之章’中世间万族向世界祈愿,与世界达成契约才得以胜利。因此,在圣书教会的教义中契约一旦达成,便是不可侵犯的。林德因为与餐馆签下了工作契约,因此捕捉林德必须先通告林德或老板娘,令他们解除契约),真是的,如果不是家族与教会反目的原因,我真想去敲诈他们一笔了。”
果然……再怎么说,埃尔维亚家也是与**紧密相关的呢……即便看起来再怎么像是一个普通贵族在某些方面都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作风……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菲丽小姐会在这里?”头脑终于冷静一点过后,林德终于注意到了这么一个重要的问题。
“呜……”
不知为何,在面对林德的这个问题菲丽发出了一声难堪的呻=吟。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始在马车内部的车厢中翻箱倒柜了起来。
“我、我来这里是为了把这本书给某个家伙的。就是这……诶?等等……我明明把它放在这边的!格林!我那本书放在哪儿……没什么。真的!不要拿这种眼神看着我啊!我真的是为了把那本书给别人才做船到这个地方来的!真的!你要相信啊!”
在说到最后羞愧与紧张互相混合使得菲丽的脸颊变得通红一片。林德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似乎被她错认为了笑意,为了解除这个误会菲丽试图站起身来好好解释,但是她却忘记了这里是在马车里头,于是一头撞在了马车顶部……
总、总感觉……似乎看到了菲丽小姐某些不得了的一面了呢……面对因为痛苦而抱头蹲在了马车车厢中,然后又因为一次忽然的颠簸一下子摔到了座位上的菲丽,林德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分隔线——
243年5月1日,米拉尔共和国海威尔港东城贫民窟
“卡斯卡!卡斯卡!醒醒!”
明明热得出汗,但一种彻骨的寒意从布兰多的脊髓一路涌上,一直到大脑。
开玩笑吧……三年级公认的第一名,再过四个月就可以直接跳级就读五年级的卡斯卡,仅仅抵挡了半分钟——不,也许只有十秒钟……
这怎么看都像是在开玩笑……但是,同伴因失血休克而显得沉重无比的身躯却在告诉他,这一切不是错觉。
突然,鬼使神差的,布兰多将视线转向了几秒钟前他们所处的房间,通过那个被他们做了望的窗口和白色的石灰粉末,他看见了那个毫无疑问就是袭击者的身影——
一名平谈无奇的黑衣女孩。
不,不是说那名女孩毫无特征。严格地说黑衣女孩那种冰冷的杀意也算是一种特征,但是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特点了。一看就知道非常高级的黑色皮甲也明显不是普通人会穿的,可是事实上黑衣女孩就是可以给人留下一种平谈无奇的印象,像是古堡中的雕像一样,丝毫没有格格不入的感觉。
当布兰多猛然回过神时,黑衣的女孩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穿过了那个由他撞出来的窟窿,来到了离他只有三步的地方。
“愚蠢,明明知道自己的缺乏实力,但是却还在妄想能够创造奇迹。”
布兰多用了数秒钟才意识到黑衣女孩的话语指的是卡斯卡,那个家伙似乎在认识到双方的差距过后试图为自己争取时间而选择了与对方交战。但是可惜的是即便卡斯卡自己都没能意识到双方的实力差距会如此巨大,那是过家家的学生与身经百战的战士之间的差距。这种差距不是魔力的多寡和术式的娴熟可以决定的,那是更为深刻的东西……
生与死的觉悟。只有与死神擦肩而过的人才会掌握的,血的教训。
看着黑衣女孩手中划过空气的刀锋,他的脑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但是他除了在那发呆却什么也没做。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到底是为什么,“生命”会刹那间变得如此廉价。
也许正如新教所说的那样,强者有权力受到弱者的敬仰,有权力决定弱者的命运?……
仿佛是为了否认这个想法一般,那把致命的刀锋没有割开布兰多的咽喉——有一只略显纤细的手抓住了少女的手臂。
“掌握权力者必将屈服于更强大的权力之下,行使力量者必将落败于更强大的力量之下。那么,向他人举起手中武器的你——做好死于他人之手的准备了吗?”
法尔·格雷轻声问道。
从他身后,九道银白色的弧光闪过……
在第七圣堂中,有这么一段顺口溜:低年级的治安官,四年级的兵,五年级的高材生,是影子预备役。意思是一到三年级的“低年级”,其任务就像是城市治安队一样,只负责一些小偷小摸;而到了四年级,就像雇佣兵一样满世界跑,同时开始接触到“无戒律”任务——即必要时允许杀人;而到了五年级,由学校安排的强制任务更是有一半会有生命危险,且需要签订保密契约,更有一小部分涉及到国际政治,甚至是原本应该由必要之恶处理的“绝密级”任务(说白了第七圣堂的任务制度就是一个教会弄的雇佣兵制度,学生们这些廉价劳动力就是雇佣兵,连“必要之恶”有时嫌麻烦了也出点钱把自己的活儿扔过去交给学生处理,并美其名曰:煅练学生战斗能力),因此那些有实力的高材生也经常开玩笑说自己成为了影子部队的外围雇员。
银白色的利刃化作弧线绕开了被当做盾牌的布兰多,他没能回头,但是温热的鲜血溅在了他的后后颈。将布兰多两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女孩仅仅一瞬间就宣告落败。直到这时,布兰多才意识到“治安队”与“影子预备役队”之间的差距。
“行了,弗兰克,这儿没你的事了,接下来的我自己处理。”法尔随意地向身边那名让人联想到波斯猫一般的温顺金发年轻人命令道——刚才,就是这名年轻人用魔法控制住了对手才使得战斗在一瞬间结束。
“巢穴,这里是B队,这里是B队,米拉尔的特遣小组加入了战斗,有人员失去战斗力,情况紧急,需要支援……”
不知何时断开的联洛术式此时突然接通,槽杂的呼声一下子涌入脑中,布兰多此时才知道情况有多么糟糕——包括支援的两人在内共计十人的小队,算上自己和卡斯卡在内另外还有三人因为袭击失去战斗力,剩余的人则陷入了特勤队与重新集结起来的守卫的夹击之中,场面一片混乱。
“少爷,根据家主的命令,您的生命处于最高优先级,一切以您的生命优先。因此,在这场战斗结束之前,希望可以让我伴随在您左右。”
直到法尔结束了与指挥部方面的对话后,年轻的扈从才不卑不亢地说道(这里的扈从是指挥部分家族为了其子女不会在任务中死亡而派遣的护卫)。
“但你同样是我的扈从!”法尔丝毫没有将部下的话语放在心上,像是赶走烦人的苍蝇一般实意对方离开,“所以,现在你得听我的——去干你的事去!”
“少爷的安全是我的职责所在。”
“那安德烈·埃尔维亚的安全呢?!”法尔打断了对方的话语,温怒道“夜影四家也许可以苟活,但无论是家族还是必要之恶都不会允许他的存在——我的父亲想必已经告诉过你要收回他性命这件事情吧?”
“是的,少爷。”面对法尔的目光,年轻的扈从没有丝毫隐瞒地点头承认,微微后退了两步,但是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但是少爷您的重要性高于安德烈,在二者可能冲突的情况下以少爷您的生命安全优先。”
“然而可惜的是你只有提议权而没有决定权。我让你离开,除非老爸现在直接向你下令,否则你依旧只有老老实实的离开,不是吗?”
就像是孩子遇上了自己烦人的管家一般,在没有对方的事情过后法尔直接将被叫做弗兰克的年轻人给指甩开了,自己重新收回了刀刃赶去了前方的激战区域。
“但还是希望少爷您可以注意自身安全。”在意识到无力改变法尔的想法后,金发的年轻人微微低头行礼。向自己那名无比优秀和骄傲的主人提醒道。
他还有一句话并没有说出来——
“否则,家族的愤怒会使得整个海威尔生灵涂炭的……”
分隔线——
243年5月1日,西南域圣主教会“安全区”辛格里城施泰尔山修道院
兰斯是被痛苦的惨叫声给惊醒的,发出惨叫的是一名六十几岁的年迈神父,在他的印象中,那是一位非常和蔼却又无比坚强的老人。
而现在,这位和蔼坚强的老人如同地狱里的怪兽一般发出骇人的惨叫声。
皮肤已经开始腐烂,甲虫一般的凸起在灰黑色的皮肤下爬来爬去,雪白的头发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得一根不剩,散发出恶心的腐臭气味的液体从皮肤的毛孔之中渗透而出,顺着被手指给抓得血肉模糊的皮肤一点点滴落。
兰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他呆呆地愣在那里,看着那名和蔼的老人如同厉鬼一般惨叫着。他终于知道那一头雪白的头发是如何消失的了,那是在痛苦中无意识扯下的。而随着头发被拔得一根不剩,老人开始扣挠着自己的头皮,鲜血流淌而下,将老人的脸庞染红。如果不是因为熟悉那位老人的声音兰斯无论如何都不会将这个恶鬼一般疯狂的老人与自己记忆之中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啊——!!!
最后,在一声仿佛耗尽了全部力量的衰号声过后,老人的身体像失去了所有力量一般瘫倒在地上,胸膛如风箱一般剧烈地起伏着。
他活不成了……
兰斯清楚地知道,在这方面,那些恶魔们没有骗他们,在自己昏迷前被他强迫吞入口中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事实上,如果兰斯没有记错的话,那位神父正是第一个被强迫吞下那种东西的人。
记忆开始重新回到脑中,他想起了那个叫达米尔的光头大汉。如果他没说谎的话,他们——也就是现在正被关在这个阁楼中的二十多人,将有幸参与到这一个伟大的奇迹之中——以祭品的身份。
很痒……衣服,不,是皮肤、皮肤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想抓一抓痒,不幸的是指甲脱落了下来——他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早已开始了腐烂……但是还是好痒,指甲脱落了也没有办法,就是好痒……要想点办法抓……用石壁的菱角来刮擦?不,不行,那些都是这个圣殿的一部分……不能这样玷污……但是好痒……好痒好痒好痒好痒————
第二个人因为痛苦已经开始颤抖。但是兰斯已经没有心情去倾听了,他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是第三个吞下那种东西的人,他想把剩下的时间来忏悔,也无法做到。好痒……好想抓一抓……好想什么都不顾的抓一抓……好想要那样……
头脑开始麻木,他想起了妻子,他的妻子是一个非常温柔美丽的女人,在六个月前怀了他的孩子,本来自己再过几个月就要当父亲了的……还有父母,虽然他们即不关心自己又喜欢乱用钱,有些神经质地唠叨……完全找不到一丁点优点。但是还是多少有些担心,自己的兄弟姐妹们如果不帮忙照顾了怎么办……不,没事的,教会的兄弟们会帮忙照顾他们的……也许会比我还好,我不用担心他们的……不用担心的……
皮肤的麻痒感开始消退了。虽然神智已经有点模糊,但皮肤底下的虫子已经开始平静下来了。似乎已经过去了……自己没有死!圣主原谅了我!圣主没有将我抛下地狱!我不会有事的……圣主听到了我的声音!我会回去的!会回到妻子的身边,和她一同看孩子的诞生的!会……
“啊——”
突如其来的痛苦瞬间将他美好的幻想粉碎,刚刚沉静下来的虫子如同沸腾一般在他的皮肤下乱钻,他可以听到肌肉撕开和甲壳碰撞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他想要划开自己的皮肤,想要让那些皮肤底下的东西离开。他摔坏了盛放“圣血”的酒杯,他用镶嵌宝石的陶瓷碎片划开了自己的皮肤,在划开的过程中似乎碰到了那些在自己皮肤下到处乱钻的甲虫中的某一只,一种报复的**使得他更为用力地划过,在手臂尺骨上留下一道伤痕的同时也将那只甲虫给碾成了一堆组织物。但是在他报复的快=感还没来得及升起的时候,新的痛苦如同海啸一般吞没了他的意识。不由自主地,他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圣主大人……求求你,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想这样死,不想这样死!不想——
但是他的祈祷没有丝毫效果,虫子们仿佛在他的祈祷之中得到了新的力量一般更为快速地撕开他的肌肉,一波胜过一波的痛苦使得他只能在地板上翻滚,只能在其余人惊恐的目光下衰号。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麻木了的原因,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快要死了……痛苦开始渐渐褪去。但是他没有丝毫因为痛苦褪去而产生的兴奋,剧烈的痛苦已经让他失去所有力气,唯一能作的事情只有呼吸,他感觉到了一股缓缓升起的绝望,他知道自己再也没机会见到自己的妻儿了,再也见不到父母了。圣主给予了他死亡的惩罚。在这儿的人都是罪人,没有人可以逃脱,公正无私的圣主是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你,不甘吗?”
在缓缓升起的绝望之中,兰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分隔线——
“爱默生先生,你说,我们可以召唤出‘圣杯’吗?”
宽阔宁静的礼拜堂中,达米尔向着身边的白袍男子问道。
“你会听见我的声音吗?”对于达米尔的问题爱默生答非所问地反问。
“我不理解你们这些家伙的意思。”
“如果你是一名巫师的话,那么你就会知道,你的问题就像是问我有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一样。”坐在了礼拜堂的长椅上抬头仰望着祭坛上的事物,微微露出了一丝怀念的神色来。
“奇迹之所以是奇迹那是因为它是已经超出了人力所限,超出了人们的认识的东西。当年在万族的祈祷下,‘世界’在此降下‘圣杯’,这是毫无疑问的。所谓‘圣杯’仅仅只是第三奇迹‘愿望’的一种实体化表现而已,它可能是任何形状,根本不必担心会被时间所腐蚀。不管怎么说,‘愿望’可是足以与仅次于‘世界’的‘命运’对抗的第三奇迹。作为其具体现化的一部分的‘圣杯’根本不是位列第六的时间可以影响的。”
一身白色长袍的男子有所不快地说道,但是,尽管如此视线却完全没有离开被摆在祭坛中央的那具干尸上移开。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具在旁人看起来无比奇怪的干尸,就像是等待发生奇迹的信徒。
“‘希望’就在那里,我现在只是担心,那群人所献出的‘绝望’是否足够!‘世界’代表着绝对的平衡,想要完成第三奇迹‘愿望’就必须用同等份量的‘绝望’来交换!只有注入了足够份量‘绝望’的圣杯才具有‘奇迹’。不然只不过是一个看得见摸不着的幻影罢了!”
名叫爱默生的中年人似乎也对此非常紧张,情绪显得非常不稳定。由不得他不激动,没有人知道成败如何,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很有可能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为伟大的魔法师——不,是巫师!古往今来最为伟大的巫师!仅次于二千多年前的圣主的存在!但如果失败,那么他就是一个失败的异端,仅此而已。
“两千年前在‘天启’的攻击下的世间万族集结了数以亿计的生灵的‘绝望’才得已完成。而我们现在只有二十多人!算上你的部下都还没有两千年前的十亿分之一!我只希望他们的绝望能够吸引那么一点儿,只要能够使‘圣杯’具备那么一点儿魔力就可以了……只要一点……”
对于爱默生的紧张,达米尔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眼前外号叫“师爷”的家伙虽然是个起超一流的魔法师,但是他与那个叫“红毛”的家伙以及那个奇怪的面具男与自己只是合作关系。他们帮自己侵入施泰尔山,自己帮他们挡住教会的反扑争取时间——虽然没想到对方竟然打算完成“第三奇迹”,但他们的任务本来就是吸引教会的注意,因此他实际上付出的只是一小瓶效果一流的拷问用致幻剂和搬两个箱子的苦力而已。
达米尔又回想起了自己刚才在祭坛上向那些圣主教的信徒们演讲时的感觉。那种几乎让他沉迷于其中的感觉……也许自己内心深处渴望当一个演说家?不,在来的时候把那个倒霉的见习牧师……叫什么的忘了。总之把他给很轻松地骗过去了,刚开始发现被耍了的时候还以为中了别人的陷阱呢,也许我应该去做个戏剧演员?我的歌喉还算不错……对,决定了,这次行动之后就去当个话剧家。其他人不管了,反正他们也很乐为推翻伪善的圣主教会献出自己的力量……喔不,是生命。
想到这里,达米尔笑了起来。他轻快地走到屋,叫来了在那里休息的部下。
首先需要布置一下,得保证我亲爱的部下们可以挡住教会方面的突击队……不,不要挡住,要混乱,要双方都陷入混乱。只有那样我才可以在双方都不知不觉中成为“死人”,……等等,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新教高层那群只知道自己利益的蠢货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今天之后达米尔就不存在了,对了,我得想个新名字……查理,怎么样……对!就查理!然后把胡子剃光后去歌剧院当演员,目标是神圣考天堂的国王歌剧院!这个是目标!
达米尔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过,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十三岁,又变成了当年那个骄傲狂妄天不怕地不怕的黄毛小子。现在这个状态他可以办到任何事!这种让他感觉血液都为之沸腾的快=感是加入新教这十年来从未体会过的。他感觉世界一下子又充满了色彩,这种色彩几乎可以使得人们像是飞蛾扑火一般不由自主地想要拥抱……
啊——对了!如果新教与圣主教真的开战的话,就没人有心情看戏剧了!这决不能容忍,好不容易找到的乐趣不能这么没了。所以……只能让新教退场了……对,让新教退场,这就当我工作十多年的回报好了……毕竟我这十多年来可是在没有一铜板工钱的前提下还捐出了不少钱来着,对于自己忠实的部下的一点小小的脾气想必新教的老人家们不会在意的,弱者有义务服从强者,如果真的因此挂掉了的话那只能所谓的新教是需要服从强者的弱者罢了,这和教义没有冲突……
就在这时,有人站在了他的身前。因为全心全意思考着自己的未来的缘故达米尔没能第一时间回过神来,径直撞了上去。
“你其实非常适合成为一名巫师的。”
年轻男性缓缓地向达米尔问道。虽然苍白得没有任何装饰的面具将面部的表情完全遮掩,但是达米尔知道,自己的小算盘被这个男人看穿了,无论是自己的打算还是自己对未来的规划,这个男人就像是读心的魔鬼一般窥视着自己的心灵,嘲笑着自己的想法。
是的,他的确非常适合成为一名巫师。每一名优秀的巫师都会毫不犹豫地将挡在自己面前的对手干掉!就像他所想的一样!
在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味的夜风中,达米尔忽然认识到他们为什么会看穿自己的想法了——
他们都是优秀的巫师——而且是巫师之中最为优秀的那一类。
分隔线——
243年5月1日,米拉尔共和国海威尔港东城区埃尔维亚家
海威尔港的黑=帮势力之所以强大是有理由的。
不单单是因为它特殊的情况使得它成为仅有的一个同时属于两个国家而造成的“无所属”;也不单单是因为它是全世界最著名的港之一——即便这些因素再如何有利,黑帮也依旧是下水道中的老鼠,只能在主人不在的时候耀武扬威。
海威尔港之所以会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是因为,它的背后有别的家伙的支撑。而且不是向其他三流黑帮一样的随便某个小贵族的支撑,而是是教国最大的家族——葛雷一族的支持!
其原因追究到底,就是因为做为**首领的“夜影四家”,完全是葛雷家主动分裂出来的!
做为把守这座巨大的宝库的“守卫”,在数百年前扎根于此,世世代代镇守这片土地。
然而,随着十年前负责管制夜影四家的海威尔家神秘灭门。这些任劳任怨地守卫了监狱数百年的看守们,在某个女孩的带领下,他们突然间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拥有了决定整个城市未来的权力。
于是,世世代代以来压抑了数百年的不满开始弥漫,他们需要获得与他们所做的付出相当的回报!
就这样,在全世界都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港口城市开始一点点远离银白的圣十字旗帜……
但是他们没有被狂热冲昏头脑,他们知道自己与那个庞然大物的巨大差距。为了对抗那个庞然大物他们还需要另一个盟友——米拉尔。
一个宛如刀锋上跳舞的计划出炉了。为了收回这一块羞辱了米拉尔共和国一个多世纪的污点,米拉尔共和国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派出了一小队精锐魔法师进入海威尔。同时南方军团进入戒备状态,以威摄随时可能到来的教国海军。他们甚至与新教达成了协议,使新教在辛格里城开始行动,用以吸引教国的注意力……但是他们注定会遭到背叛,摆脱了教国的阴影的夜影四家绝对不会容忍再一次被一个新的敌人所控制。这是一场平衡游戏,夜影四家浴火重生的唯一机会就是把握住教国与米拉尔之间的那一条钢丝线!
然而,在这场舞蹈刚刚开始,夜影四家就面对这被对方直接拽下钢丝线的风险——
来自于“必要之恶”的领导者,教国最为庞大的家族,“神之侧席”葛雷家族的肃清……
“真是没想到啊……葛雷家竟然派来了一名使徒……”看着眼前如同优雅的家猫一般温顺的年轻人,安德鲁苦笑着摇了摇头。
“过奖,如果不是菲丽小姐离开,我是没有能力站在这里的。”年轻人谦虚地摇了摇头,温和得像是午日的羔羊。但是安德鲁却知道,正是这一个看似无害的年轻人,只用区区七分钟就突破了自己身边包括两名干部在内的十一名魔术师以及四十多人的装备了火药武器的守卫组成的防线,他甚至亲眼看见对方随手弹开了用步兵炮发射的数磅重的实心弹!
“不必谦虚,菲丽那孩子虽然同为使徒,但是还不能与阁下相比。”安德鲁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曾经以为靠我们的能力可以在教国与米拉尔之间独立,现在看来我实在在太天真了。”
“是的,数百年前夜影四家的木契至今依旧保存,教国的军团完全可以以葛雷家的名义进入海威尔港,而对此米拉尔完全无能为力。”年轻人笔直地坐在安德鲁面前,虽然露出极为礼仪性的笑容,但没有露出一丝感情。“事实上家主对于在海威尔所发生的事情并不打算过多插手的,但是为了一个威慑,作为这场动乱名义上的‘发起者’必须死。”
年轻人用那种无比温和的语气缓缓地叙述着某个无比冷酷,同时安德鲁却又永远都无力拒绝的要求。
243年5月1日,西南域圣主教会“安全区”辛格里城某处
“那个……菲丽前辈……”
马车停下来的地方位于一栋位于施泰尔山脚位置的老房屋前,在沾着不知名的污垢的陈旧木门上挂着一块比木门更加破旧的木板,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本房出租”的字样——而格林兰斯卡看都不看就直接推开门带头进入了房屋之中,紧跟着,菲丽也没有丝毫犹豫地进入。
“嗯?怎么了?为什么你的脸有些发白啊?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太礼貌,但是事实上这位在海威尔凶名之盛足以将小孩子吓得不敢哭出声来的“黑王”……似乎有点隐性天然呆……
“这个……算是私闯民宅吧?”虽然希望自己是多虑了,但是抱着以防万一的想法,林德还是问了一声。
“这个不必担心,这个算是温和的了,以前在神圣天堂和在黑派的时候我们都是直接将整面墙都给拆掉的……”
“也就是说根本没有经过房屋主人允许的对吧?!如果我们倒霉的遇上了房屋主人的话我的保释就彻底玩完了啊!保释期间犯罪可是会罪加一等的啊!”
“不用这么紧张啦,格林现在不是去检查房屋的主人在不在家了吗。”与林德的态度截然相反菲丽表现的可谓是老神自在。应该说不愧是黑帮的大小姐吗?思维方式实在不是像林德这种遵纪守法的家伙可以理解的……
“如果房屋的主人在家的话怎么办?……”林德又问道。
“绑起来丢地下室关着。”
来自菲丽的回答果断得没有一丝犹豫……
圣主用如此一个残酷无比的事实在林德十七岁这年告诉了他一个深刻无比的道理:想要逃避某样事情的时候结果往往会把事情搞得更糟……
“黑派里头还收人吗……”
“没关系哦,我在黑派的干部里头特地给你预留了一个位置。”
……今天的第二个教训,天然呆切开里面都是黑的!
“那个……家主,打扰你们的热情讨论我个人感到非常抱歉,但是从我之前布置在附近的使魔在五秒钟前被排除了,有一伙人悄悄的接近了这里。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说到这里,格林兰斯卡故意停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
“来的是‘猎犬’。”
分隔线——
从某些角度上说,林德算是“躺着也中枪”的经典范例。
托某个大摇大摆直接从官方港口进入城市,然后又大摇大摆的通过常规手段进行保释捞人的家伙的福,林德一行人从头到尾就一直处于教国的监视之下。一整个小队的影子部队形影不离地跟在他们身后,从踏上西南域的土地时起,一直到他们进入那个小屋子之中。
外人的认识有一个错误,那就是“影子部队”的组成。很少有人知道“影子部队”包括了“猎犬”和“影子”两个部分。前者由大量的罪犯组成(类似于发配充军,不过这里的都不是一些普通人),在“猎犬”服役十年过后即可免除刑罚。影子部队的烂名声往往都是由这些人所造成的。
而组成“影子部队”的骨干则是其中的“影子”部分。这些人从各地武装牧师神父,又或者从第六圣堂的魔法师之中挑选,再由第五圣堂的武装间谍们进行专门的间谍训练培训,然后按照各自的特长进行小队编组,形成一个个专门作战小队。这些人是整个“必要之恶”的核心,他们是教国之盾,为教国抵御暗中的威胁,但同样的,他们更是教国最为锋利的利剑!所有可能威胁到教国的危险他们都有必要使之最小化,甚至是排除!
负责监视菲丽一行人的是辛格里分部的三个“影子”小队之中唯一一个斥候组,他们专精与跟踪渗透,在接到来自南部港口的消息过后他们立刻被集结起来处于待命状态,在菲丽一行人出现在辛格里附近驿站的第一时间就盯住了她们。
但是这个时候他们却面对了一个两难的抉择——那就是施泰尔山的事情。
作为圣主教会的圣地,施泰尔山的重要性无可多言,在三个世纪前浮士德与本杰明围绕这座几乎什么都没有的山脉付出了数以百万计的人力,由此可见其对于圣主教会的重要性。如今究竟是继续眼前这场似乎无关紧要的跟踪,还是回头处理掉施泰尔山山的敌人,这成为了摆在整个辛格里必要之恶分部面前的难题。
“沙克尔先生,目标已确认,是昨晚我们抓住的那个男孩,菲丽小姐把那个男孩给带了出来。”犹豫了一下,队长还是向自己的指挥官报告道。“另外,似乎对方有人拥有优秀的反侦察意识,有一只使魔发现了我们。”
“嗯,没关系,那个家伙是第七圣堂的得意门生,还是第五圣堂的见习生,多亏了他你们才能够抓住那个丫头的踪迹,要不然按照那个丫头的性格和作风还不等你们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到达目的地了,她之所以这么明目张胆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行踪会被暴露出来。只要我们那位内应稍微认真一点你们发现是迟早的事情……顺带一提,沙克尔有事,目前是克莱因负责指挥。”
从魔法讯号中传递过来的是被称作“克莱因”的辛格里分部副部长那颇有几分跳脱的声音。
“既然是我们的人的话那么那个家伙为什么还要把我们给找出来?”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队长微微表现出了不满。这种事情很难不让他们这些经过了间谍训练的人怀疑对方的动机,如果是平时的话单单这一点就值得他们将对方给抓起来。
“那是一个暗示,那个家伙的意思就是‘情况已经明了了,可以动手了’。”克莱因轻佻的声音在队长的脑海中回荡。“不要打听别的东西,施泰尔山的问题拖后,你们的目标是那个男孩,把他抓回来。”
短暂的一瞬间,疑惑与不满涌上了队长的心头,但是下一刻,长久的训练中根植于心底的纪律性占据了上风。他们为教国而生,是教国的剑与盾,因此他们只需要服从命令,在他们身后有数以千计的智囊团滴水不漏地推演着可能发生的一切,盲目的让主观意识占据上风只会适得其反。正因为如此,队长向自己的部下们传达了来自上头命令。
“各单位注意,目标为一名十七岁男孩,身高大约一百八十公分,穿着类似于服务生,肤色偏黑。捉住他带回本部,要活的,重复一次,要活的。”
“为什么?那样可能会暴露本部位置。”面对这个从未有过的要求,小队的一名魔法师疑惑地问道。
“不要问为什么,我们只需要服从命令!”
“明白,需要更多特征以辨认目标,夜间能够观察的。”
“直接通过魔法视觉进行观察,回头由报告我来写。”
“那么对方身份信息呢。”
“目标身份为见习战斗牧师,具备一定水准的战斗能力,具体不详。”
“收入呢?”
“你在相亲吗?!”
“嗯……其实我打算退役之后去当战斗牧师的……现在想要事先探探底……”
“退役的话去当战斗牧师你是吃错药了吗?退役的最好出路是去教导团啊。”
……
在话题进行的途中,两个原本应该负责指挥的克莱因也加入了互相扯谈的途中。这是他们在战斗前的一种放松情绪的方式,通过这种方式可以有效地避免长时间紧张导致精神不够集中的问题。
但是理所当然的,为了调节情绪的需要,这个时候他们的注意力并非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的反应慢了半拍。
对方绝对不仅仅是反侦察经验丰富而已,对方还通晓“必要之恶”的行动方式!对方敏锐地抓住了他们放松情绪的这个空档率先发难!
三个身影,向着三个方向从房屋之中冲出,因为这忽如其来的意外而失去了先机的斥候小队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之中。几乎是本能地,所有人都向后跳开以避免随时可能发生的攻击。原本严密的包围网也因此漏出了破绽。三道人影无比果断地从漏洞之中钻出。
已经来不及再开启魔法视觉了,魔法不是术式,即便再如何快速也不是短短一二十秒可以完成的,有这些时间早就足够对方跑出魔法视觉侦测范围以外了。黑暗之中根本无从分辨目标对象,可是偏偏此刻他们根本无法将三个人全部拦下来,原本的一个简单得任务此刻竟然面临着全面失败的危险!
“找到了!”
也不知道是谁忽然喊出的声音,漆黑之中忽然亮起了火红色的光芒,那是魔力的光芒,有人爆发出了自己的魔力来为同伴们指明了目标,虽然光芒并不清晰,但是它的的确确是照亮了一个穿着类似于服务生服装的男孩的身影。
十几道魔闪弓几乎一瞬间射出,如同暴雨一般的魔力块在男孩前进的方向交织出一道火力网迫使男孩停下了脚步。在这一瞬间,影子部队的魔法师们的训练技能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没有任何的交流远处的魔法师们放开了其他两人,使用魔法继续压制。近处的魔法师们迅速施加强化魔法逼近对方。
胜负在一瞬间就决定了,在一整小队的魔法师配合下,那名男孩并没有多做抵抗就选择了投降。如此干净利落的选择使得在场的魔法师们都不由自主地愣了愣,一股不安感涌上了心头。
“刚才是谁放出的信号?”队长大声问道。
一片宁静,魔法师们一头雾水地互相看着对方。过了数秒钟时间,终于有人开口打破了这难堪的宁静。
“是我啦。”脱下身上从林德那“借”来的衣服的格林兰斯卡开口道。
243年5月1日,西南域教国“安全区”辛格里城
“切——这么机灵……”在做为指挥部的房间里,代号为“克莱因”的中年人非常夸张地惨叫一声,但随即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算了,别管他了,全体回‘地穴’等命。如果那个光头没有骗我们的话,过两天时间,等总部的支援过来后有我们忙的……对了,我还要叫人去保护他!真是见鬼!还有几天我末章命运之书拓版的研讨会的警戒工作,明明有一整个中队的影子部队没事干,却会感觉完全不够用!”中年人抓着自己杂乱的头发大声地抱怨着。
理所当然的,没有人听他的抱怨。倒不如说如果真的有人回答了他的抱怨的话他反倒会被吓出一身冷汗。虽然不是代号“地穴”的辛格里地区总部,但是他所处的地方也是必要之恶圣堂在辛格里地区的安全屋之一。如果在这里有外人进入的话那么这个区域的负责人也活该去自尽了。
不过目前摆在克莱因面前的依旧是人手不足的问题。必要之恶麾下的猎犬部队与影子部队现在还在辛格里城待命的总共有大约十个小队,单单从数目上看可谓是兵强马壮,但是这其中绝大多数都为了准备数日后的研讨会的安保工作而进行着紧锣密鼓的准备。事实上能够抽调的人手少得可怜,在得到埃尔维亚家的下任家主到来的消息之前他们的人手甚至紧张到了不得不把一个小队拆开来分散在西南域教国安全区的各个角落之中。而随着菲丽·埃尔维亚的到来,他们甚至放弃了部分区域的控制而不得选择了对部分区域重点防护的方式。
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每一件都是不可能放弃的重要问题:埃尔维亚家下任家主;施泰尔山的新教份子;命运之书的研讨会;还有失踪的前使徒诺尔……似乎那个笨小子是沙克尔老大的儿子吧?好像他小时候还和自己见过面的来着?后来似乎是加入龙骑兵部队了?
“诺尔就别管他了,我们要办的是公事,死了怪他运气不好——就算他是我儿子也一样。”——克莱因想起了最初得知自己儿子失踪的时候沙克尔的回答。作为一名从正规编制部队转入零号圣堂的“插班生”,沙克尔可谓是比整个零号圣堂中超过九成的人都更为清晰地合适这个位置。用上头的评价就是“他是天生的战士,为了战斗献出了自己的一切的男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三个地方可以容纳他这样的人,分别是血色十字军,守望者以及‘必要之恶’”。
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让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家伙陪养出那样一个理想主义的儿子来啊——说起来我们真的是父子吗……对着莫名其妙地失去联系的上司,克莱因无奈地在心底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分隔线——
在最初辛格里城地下排水系统的时候,曾经有过一场争论。
因为在魔法战争时期大量使用初代战略魔法导致整个东南域灵脉残破不堪的原因,东南域方面极少会遇上雨水天气,花费大量资金修建不计其数的地下排水设施完全是一种可耻的浪费。这样的说法一直都阻碍着这个工程的继续——直到当时负责辛格里地区的枢机主教用一句“我们总得让前来朝圣的人们使用的公用厕所能够把污水排出去吧”结束了讨论。
而在市政厅下方,介于城市排水设施与市政厅地下室之间的位置,保有一个并不在其中任何一方的建设计划内的地下隔间——这就是被必要之恶称作“地穴”的辛格里分部所在地。
头顶是数米厚的土石,四周是烧灼而成的砖石所堆砌的地下结构。为了保证其安全,这座建筑不但将唯一的一个出口置于头顶的市政厅内部,而且通过不计其数的魔法用以加固隐藏。这是当之无愧的堡垒,即便是面对大魔法都具备着优秀的防御能力。
但是现在这个堡垒被人突破了。面对这位敌人忽如其来的入侵,被叫做“沙克尔”的中年人不得不将指挥权交给了克莱因。
“真不愧是你啊,汉克,竟然闯入了必要之恶的分部。本来以为你在苏菲尔那边受过伤过后会老实一段时间。”
五分惊异,五分佩服地,中年人对门外曾与自己在同一支部队服役的战友说道。
“在不善长正面战斗的暗杀者你的实力怎么也排得上前三吧,你这样的大人物如果死了的话,不知道你在阿萨辛的那些朋友们会不会伤心。”
“开什么玩笑,如果我死了的话阿萨辛的那些家伙会高兴得跳起来。”
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通向上方市镇厅的木门被头戴白骨面具的暗杀者推开。黑衣的暗杀者坦然地走了进来,从身后敞开的门扉处还可以看见门外那条螺旋形密道的墙上多了一个数个小时前还不存在的洞穴。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他做这一切的过程,但是沙克尔估计这个家伙是直接挖了一条地道通往没有被魔法覆盖到的出入口位置。
“既然在那边受气为什么还要呆在那边?”中年人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拖了一张椅子坐下,“以你的功劳,退役后本来可以混个好差事的。”
汉克沉默了一下,像中年人一样也拖了一张椅子坐下。
“因为啊……除了杀人,我什么也不会了……试着学了很多东西,却都不行。我只有杀人这一个特长,连带徒弟都不会带……可是又因为忠诚问题不能像你一样加入必要之恶……所以我就只有当暗杀者了呢。”
沉默了近两分钟,汉克才慢悠悠地说道。但话虽如此,声音中却没有一丝迷茫。
“但是你的身手全都是教国教给你的。可是你现在却在用从教国学会的技能来对付你的祖国。”似乎是对于汉克的态度有所不满的原因,中年人的语气略微严肃了一点。
“是的,从我还是个孤儿被教会收养的时候起,教国教会了我如何杀人,如何杀人,以及如何杀人——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教给我。”向着自己的老友,汉克缓缓地开口说道。“他们在造就了一个只会杀人的我过后,什么也不管,仅仅因为一句‘对教国的忠诚有待考察’就直接把我抛弃了——连退休工资都没有。为了活下来我只能用我的手艺来挣钱了。”
“好吧,我们怎么说也是一起在北方的维克尔防线流过血的战友了,这种破事就不谈了。不过从刚刚看见你起,就想问了——”中年人缓缓地向前倾了倾身子,将手肘靠在膝盖上,“你的面具是怎么回事?是去找哪个贤者麻烦的过程中被教训了?”
说着,中年人指了指汉克脸上那张白骨面具的右上角,在那张取大半个头盖骨几乎可以当头盔的白骨面具的右上方的颅骨有一块硬币大小的新缺口。
“被我最中意的一个徒弟打的……那个家伙趁我在半空中的时候用一把线膛枪命中了我的头部。不过运气不错,弹头穿过面具花了不小力气,而且争取了一点时间,最后勉强让我用自己的颅骨弹开了。虽然魔力强行注入骨骼的感觉再也不想试第二次而且最后还因为脑震荡差点晕了过去,不过好在并没有被发现……”
暗杀者一边说着,一边苦恼地双手抱胸,差点让自己的徒弟干掉,这种事实在有些丢面子。
“实在不知道能培养出一个差点干掉你的徒弟的你究竟是擅长带人还是不擅长带人……”有点好笑地说了一句后,中年人收起了所有的表情,继续说下去,“现在我们俩说得已经足够多了,所以还是摊牌吧。我拖时间是为了等我的副官集结部队。现在整个辛格里三十四名影子部队与猎犬部队的人手已经守在了上面,为的就是捉住你。那么你呢?你这么配合地跟我一起拖延时间是为什么?”
一瞬间,刚才友好的攀谈仿佛是做梦一般消逝的干干净净,空气中充满了无情的杀意所留下冰冷。几乎同时从两人身上爆发而出的魔力风暴一瞬间便将房间中仅有的书桌撕成了一地木屑。悬挂在两人之间的黄铜吊灯,在一阵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中,将房间仅有的一丝光明带走。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事实上我的那个部下还不如你部下十分之一的本事耶——”从黑暗中传出了汉克四分羡慕,六分苦恼的声音。“明明只要挖挖地道时顺路埋下的炸药用燧石点燃就行了的……他竟然忙了这么久。”
整整五秒钟,中年人没能理解汉克的意图,直到脚下的地面在沉闷的轰鸣声中以惊人的速度裂开时,他才终于明白汉克的意图——
在这个房间的下面,是整个城市最大的治安盲点——下水道。
两名来自北方军团的前白鸦猎兵心有灵犀地给对方设下了圈套,只不过这两个全套一个在他们头上,一个则在他们脚下而已。沙克尔的部下在头上等着汉克,而汉克的部下则在脚下等着沙克尔!
想到这里,中年人全力向后跃去,试图逃脱可能崩塌的区域,然而,就在他刚刚跃起的瞬间,在地面龟裂产生的巨大燥音中,他的双耳捕捉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声音。
“啪咔——”
听到声音的瞬间,中年人就意识到声音的起源——那是在几秒钟前毁坏的黄铜吊灯刺穿地面的声音,早在几秒钟前就落在地面的黄铜吊灯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刺穿地面。虽然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中年人的直觉还是告诉他汉克的举动——那家伙用黄铜吊灯做为支点跳了起来。
对于与自己共同战斗近十年的汉克,他最大的印象就是汉克那神乎其神的听声辨位和惊人的弹跳能力。在北方与兽人的战斗中他可以一举跳过兽人村寨那三米高的围墙。而阿萨辛派中则有一种名为“鹰落”的暗杀方式,在对方没有或无法回避时,从高处跃下,利用重力带来的巨大冲击力打击对方的姿态和平衡或者直接击杀。
然而对中年人来说,跳跃中的自己此时正好处于回避不能的情况,而把握黑暗中自己的位置对于汉克的那甚至可以听清心跳的听声辨位能力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而三米高的天花板也恰好给了汉克第二次利用那惊人的弹跳力的机会。
见鬼,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
在心底咋舌的同时,用手握住了大衣里挂着的短刀,他没有汉克那种可怕的听声辨位能力,在此时一片黑暗中与盲人无异。而这种时候也只能靠自己的直觉了……这种直觉并不是空穴来风,它同样需要‘信息’来得出结论。黑暗中的战斗对于互相都熟悉对方的两人没有太大的问题,他们所需要面对的唯一一个难题就是如何捕捉住对方的身影。
虽然在脑中想了这么多,但事实上所用的只是一个单词的时间而已。
“瞬间。”
回应那个单词的,是体内几乎燃烧起来的魔力流,它们像是拥有智慧的火焰一般带着灼热感汇聚于脊椎。最后一路向上,在一片爆炸般的耳鸣声中,世界,停止了。
不,时间没有停止,只是被数十,甚至数百倍地放缓了,皮肤可以感觉到后跳过程中的风压,双耳也可以听见被告拉长了无数倍的地裂声。所有的一切都慢了下来,唯一保持原速的只有他的意识。
魔法所能干涉的只有包括魔力在内的“物质”,像“时间”这种存在于“物质”之外的事物是不可能影响的。因此作为可以被中年人植入体内的魔法模型,“瞬间”自然不可能做到令时间变慢。这是“奇迹”的范畴,远远超出了魔法的界限。从严格意义上说,是他的思维加快了,在这一瞬间他的思维正在以平常数十倍的速度运转。但即使是这样,这个耗尽了他体内“容量”的模型也只能带来短短一秒钟的极限状态。
但此时此刻,一秒钟已经是足够了。虽然肉体远远无法跟上思维,但是在这一秒钟里,思维提升至极限的他可以用远超肢体反射的速度控制自己的身体。
然后,感觉上一分钟,但是实际中却仅仅一秒钟不到的短暂时间,在被拉长到宛如尖叫一般连绵不绝的地裂声中,他的双耳终于捕捉住了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那一点不同的声音。那是空气被极度的物体划开的声音,名为“鹰落”的阿萨辛派夺命技巧。
出鞘的短刀一点点地修改方向,空气的呼啸声一点点刺耳起来。“瞬间”的效果开始一点点衰弱。终于,在“瞬间”只剩下最后十秒钟的时候,手中的短刀挡住了对方的武器。
“轰——”
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半空中的中年人压回地上,已经开始倾斜的地面在这次致命的冲击下终于崩塌了。
黑色的人影与残破的石块一同消失在下方汹涌的水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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